一个时辰前。
崇明殿正殿,灯火通明,却驱不散弥漫的肃杀与血腥之气。
空气里混杂着铁锈般的血气。
祁厌一身玄甲染血,被几个禁军按在地上,祁厌一向冰冷锐利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,眼里充斥着不甘和疯狂。
他带来逼宫的所谓“精锐”,此刻要么成了殿外冰冷的尸体,要么跪伏在地瑟瑟发抖。
殿内狼藉一片。
皇帝穿着明黄色常袍,面色苍白,眼里涌动着被心爱的儿子所背叛的深重痛楚与失望。
皇帝大病一场,仿佛衰老了十岁,但身上属于帝王的威压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,压得殿内所有人喘不过气。
“逆子!你……你竟敢持械逼宫!弑父弑君!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!”
祁厌猛地抬头,试图做最后的挣扎,声音嘶哑:“父皇!儿臣并非逼宫!儿臣是来清君侧!是来护驾!是那些奸佞小人,他们蒙蔽圣听,他们想要篡改遗诏!!父皇,儿臣……儿臣是被人算计了!!儿臣以为您已经……”
“住口!”皇帝厉声打断了祁厌的话:“遗诏?朕还没死!哪来的遗诏?!你口口声声清君侧,却带着刀兵闯入朕的寝宫,这就是你的孝心?这就是你所谓的护驾?!”
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,显然已是怒极,“朕这些年,竟养出你这等忘恩负义、悖逆人伦的畜生!!”
皇帝此刻感到了无比的后悔。
他当初把祁厌送去南国,一方面是不想看到祁厌,一方面,也是为了想磨砺祁厌。
宝剑锋从磨砺出。
自古为质的那些人,后来无不成就了一番事业。
皇帝觉得如果他要把皇位传给祁厌,就必须让祁厌吃一些苦头,太过顺遂地得到皇位,并不是什么好事情。
太容易得来的东西,都不会被珍惜。
皇帝想要磨砺祁厌。
却没想到祁厌会就此生恨,更加没想到,他派去的暗卫,能护住祁厌的性命,却护不住少年那颗骄傲的心。
祁厌在南国受辱,被欺凌,被白月光照拂,于是变成了一个偏执的病娇。
皇帝此刻就是后悔,非常后悔。
皇帝心痛得直抽抽,微微闭了闭眼睛,复杂地长叹了一口气:“你太让朕失望了。”
“失望?”祁厌猛地抬起头,脸上血污与尘土混杂,衬得那双赤红的眼睛宛如濒死的野兽,燃烧着疯狂和绝望交织的火焰。
祁厌挣扎着,但禁军却更用力地按住了他,玄甲与冰冷的地砖摩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祁厌冷笑着道:“父皇!您有什么资格说失望?”
“是您!是您把我扔到南国!您说失望?您居然跟儿臣说失望?!哈哈哈……”祁厌忍不住发笑,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带着一丝悲怆与怨毒。
“您知道我在南国过的是什么日子吗?!一个‘质’字,就是南国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对我为所欲为的借口!我是您最心爱的儿子啊!是北国的皇子!可我在那里,连最低贱的奴仆都不如!!”
“父皇,您有没有在寒冬腊月被剥光了衣服丢进冰湖里?有没有像狗一样被拴在宫门口供人取笑?或者,您有没有被逼着跪下舔食地上的残羹冷炙?”
祁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,带着刻骨的屈辱和恨意。
皇帝看着祁厌,平静道:“你说的一切,朕都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