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葬岗的无主坟前,严齐让严飞放下自己,用最后力气在地上画了个赶尸阵。引来八具尸体,九具尸体(包括严齐自己)在雨中站成圆圈,引魂灯的绿火被风吹得左右摇晃,却始终不灭。
“我死后,你替我走最后一趟。”严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他的生辰八字,“送我回辰州祖坟,记住——每过五里路,在我脚底贴片槐树叶。”
丑时三刻,队伍行至山神庙。
严飞刚把尸体靠墙放好,就听见严齐的尸体发出“咯咯”响动,竟是下巴脱臼了。他伸手去扶,触到师傅脖颈时,发现皮肤下有硬物在蠕动——是颗子弹,卡在第三节颈椎处。
“取出来……”严齐的声音从喉管深处挤出来,惊得严飞后退半步,“用你的血洗子弹。”
当子弹被鲜血浸透时,山神庙的破钟突然自鸣,声音沉闷如暮鼓。严飞看见严齐的尸体嘴角上扬,竟露出笑意,而他胸前的伤口不再渗血,反倒结了层薄冰。
寅时,队伍重新上路。
严飞每隔五里就蹲下替师傅换槐树叶,发现尸体脚底竟生出了淡青色的绒毛,像初春的苔藓。路过辰州界碑时,东方泛起鱼肚白,严齐的尸体突然剧烈颤抖,严飞慌忙用符水洒在他额心,却看见师傅眼皮微动,似乎要睁眼。
“师傅!”严飞惊呼出声,却被赶尸杖重重敲在头顶——是严齐的尸身自己举起了赶尸杖。
“莫喊……”尸体的喉间挤出沙哑的音节,“阴魂借尸还阳,见光即散……”
严飞这才想起,赶尸匠临终前若有执念,可借尸身走最后一程,但绝不能见日光,他慌忙解下长袍盖住严齐的头。
辰州祖坟前,严飞跪在墓碑前挖墓穴,指甲缝里嵌满了带血的泥土。当严齐的尸体躺进墓穴时,严飞发现他手里紧攥着自己的半块衣角,指缝间还夹着几根阴火印的绒毛。
“飞伢子……”这是师傅最后一次喊他的小名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“你是个好孩子,可是以后别再替鬼寻物了……阴火太旺,会烧了自己……”
话音未落,晨雾中传来枪响,惊飞树上的乌鸦。严飞将赶尸杖放在严齐身侧,杖头铜铃突然响起,“叮当——”这是严齐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用铃声向他道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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