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娘的银铃声由远及近,香粉混着艾草熏香的气息漫过嫁衣,吟道“姑娘,该见姑爷了。”
十二盏羊角宫灯次第点亮,将徐尽欢的影子拉长在撒满五谷的红毡上。她轻提十二幅月华裙,绣着百子千孙纹的裙摆如涟漪散开,金丝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微光。喜娘搀扶着她跨过门槛,那道朱红门楣恰似时光的分界线,隔开了待字闺中的过往与举案齐眉的未来。
宴会厅内,丝竹之声渐起,《凤求凰》的曲调缠绕在雕梁画栋间。徐尽欢半掩团扇的指尖微微发颤,透过扇骨缝隙,她望见红烛高烧的喜堂中央,江寻一袭玄色长衫束着金丝绦,胸前红绸花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。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,仿佛穿越千年的《周礼》婚典,新郎执雁亲迎的庄重与唐代却扇定情的浪漫在此刻重叠。
徐尽欢莲步轻移,绣鞋碾过撒着红枣、花生的喜毯,步步生莲。团扇半遮的面容似露非露,比《浮生六记》中芸娘初见沈复时的羞涩更添三分古典韵致。
当她终于走到江寻身侧,喜娘高唱“团扇轻摇解红妆”,江寻执起如意秤杆,在满堂宾客的喝彩声中挑起团扇。烛光映着徐尽欢绯红的脸颊,恰似牡丹亭畔杜丽娘游园惊梦的刹那,将中式婚典的含蓄之美,酿成了一生一世的深情。
徐尽欢与江寻并肩立于宴会厅中央的喜堂之下,脚下青砖铺就的囍字纹案上,龙凤烛台正吞吐着两簇跳跃的火焰。朱红幔帐自穹顶倾泻如流霞,将这场遵循古礼的婚典晕染成一幅流动的《百子图》。
司仪身着藏蓝色官袍,手持描金折扇缓步登台,清嗓声惊落梁间铜铃,说道“伏以,良辰已定,吉日佳期;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!”话音未落,礼乐骤起,编钟与埙的合鸣穿透雕花窗棂。
徐尽欢指尖微颤,与江寻交握的掌心沁出薄汗——此刻他们的站位皆有深意,男左女右分立天地牌位两侧,恰似《礼记》中"阴阳和谐"的具象化呈现。
“一拜天地!”司仪折扇指向高悬的"囍"字匾额,新人腰身微折,额头几乎触及交叠的手背。这一拜,拜的是日月星辰的见证,是“天地氤氲,万物化醇”的哲思。青烟袅袅的香炉前,红枣与花生在供盘里泛着油润光泽,暗合“早生贵子”的吉兆。
当“二拜高堂”的指令落下,双方父母已端坐在太师椅上,母亲鬓边的银簪与父亲胸前的红绸交相辉映。徐尽欢跪地时,裙摆铺展如盛开的芍药,额头轻触青砖的瞬间,恍惚看见母亲眼中泛起的泪光——这一叩首,叩的是“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”的孝道传承。
“夫妻对拜!”折扇在空中划出金红弧线,新人相向而立。江寻弯腰时,冠带流苏轻晃,徐尽欢垂眸间,凤冠东珠擦过霞帔金丝。
三拜礼成,这一拜天地、二拜高堂、夫妻对拜的仪轨,自周代“六礼”传承至今,将个体命运与天地人伦紧紧系于红绸两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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